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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摘/春回大地
01
“嘩啦——碰——”晚上十點,小村莊靜悄悄地,劉家西面廂房里突然一聲巨響,像是碗柜倒了。接著傳來孩子的哭聲,女人的叫罵聲,撕破了冬月里的寧靜。
老劉踢了一腳睡在床對頭的老伴:“又吵了,你去把孩子抱過來,別嚇著孩子。”
“我不去,要去你去!崩习榧y絲不動:“看著就頭疼,你爺倆造的罪,天天讓我受著!”
老劉嘆口氣,披衣下床。
滿天星星,上弦月若隱若現(xiàn),今年還沒下過雪,已經(jīng)冬月天還不算冷。老劉走到南墻根準備小解,站下,沒尿出來,聽到廂房的門打開了,趕緊收起家伙往廁所里躲。
屋里的燈光泄出來,聲音也聽的清清楚楚:“啪——騙子,你們?nèi)叶际球_子——啪——”是碗碟的聲音。
兒媳脾氣暴躁,每次生氣家里的碗碟就遭殃。
“她屋里的都是精細陶瓷,可惜了!崩蟿㈩^心里說。
“看看人家娶媳婦給的彩禮,買的東西,再看看我?我比那黑妮子差?個頭沒她高還是沒她好看?憑什么?就你這窮酸樣,你們?nèi)业母F酸樣!沒錢娶什么媳婦兒?丟人現(xiàn)眼……”
“咱也沒比人家差——那時候還沒時興嘛,你想要,咱明天就買,把冰箱洗衣機全換了……明天就去買……”是兒子俊生的聲音,怯怯的。
老劉有些來火,兒媳婦每次去別人家看新娘,回來就要大鬧一通。自家這條件在村里數(shù)一數(shù)二,兒子待她跟“寶貝兒”似的,還不滿意。
今天他想去為自己,為兒子說兩句。
習慣性抖一下身子,把腰帶系好,大步從廁所走出來,直奔西廂房。
“……你爸也是騙子,純粹的騙子,多少年前就沒這好事了,還騙我……你也是騙子,一家騙子……”
老劉一怔,腳步不由轉(zhuǎn)了個彎,回了自己房里。
“去把孩子抱過來,不用跟她吵。我一老公公去她房里不合適……”老劉低聲下氣跟媳婦說:“要嚇著孩子了,又是咱倆的事!
“自己作孽!”老伴兒穿上襖,趿拉著鞋出了門。
老劉點上煙,坐在床頭深吸一口。他是說了慌,那還不是為了兒子!
02
第二天一大早,俊生匆匆喝下稀飯,啃幾口包子:“爸,我想去深圳,有個朋友在那邊混的不錯,我想跟他一起做生意!鳖D了一下又說:“家里的磚窯,轉(zhuǎn)讓給別人吧,你弄不了!
老劉沒說話,嚼著饅頭,久久不能下咽:“管!磚窯你不用管,我還有力氣。出去闖蕩闖蕩也好,去吧。”
俊生匆匆南下,他需要賺錢,賺很多錢,支撐起南燕想要的生活。他想給她一個遮風避雨的“屋檐”,不需要她來回遷徙。
劉俊生和田南燕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,又是極不般配的一對。
南燕比俊生大半歲,從小俊生就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后,但是誰都沒想到他倆能成為一對。
一個太俊一個太丑。
南燕隨她媽,除了好看還靈巧。她媽媽是南方人,當年老田二胡拉的一絕,能拉出故事來,就把房東家小女兒拐了回來。
南燕媽媽來的時候才十七,生下她取名“南燕”,一只向往南方的燕子,遲早是要回歸的。南燕三歲多媽媽回去了,從此杳無音信。父親垂頭喪氣,頻頻酗酒,她跟著奶奶長大。
南燕在村子里落落寡合,因為身世,也因為長相。她太好看了,任誰看著都嫉妒。
俊生就是她的尾巴,為她沒少跟別人打架。
俊生很丑,尖尖的腦袋小小的眼睛,大嘴厚唇又過于消瘦,跟個猴兒一樣。
南燕并不安于村子里的生活,認真讀書一心想飛出去。奈何父親成了酒鬼,掙不出學費,高二被迫輟學。
俊生為了阻止她外出打工,聘請她來自己的磚窯里做“會計”。
整的村子都在笑他。
俊生沒讀高中,他除了丑還“憨”,學習一直不好,就算爸爸是小學老師,開小灶也教不會他,成績年年墊底。
初中畢業(yè)后就跟幾個閑散勞力一起燒磚,因為實在,生意還不錯。但畢竟利潤薄,哪里需要專人做會計。
隔壁嬸子笑得彎了腰,問他:“你請會計干嗎?人家會計是數(shù)錢的,你的會計數(shù)磚嗎?”
俊生才不管別人怎么說,靠著他的磚窯,翻蓋自家的房子,養(yǎng)活了南燕和她家人。
但是南燕能嫁給他,還是虧得老爸出面。
03
俊生南下一年后生意做的有聲有色,把南燕和孩子都接了過去,很快二寶出生了,是個男孩。
此時父親已經(jīng)退休,全家跟著他搬到南方,幫他帶孩子,照顧生意。
生意越做越大,俊生在縣城給岳父買了房子,讓他過上清閑日子;南燕的日子更加好過,孩子有父母帶,做飯有阿姨出門有司機。
南燕不再是南北遷徙的燕子,變成了“金絲雀”,飛上楠木的金絲雀。
她最喜歡讓司機開著“大奔”帶她回老家,在集市上買熟人的“地攤貨”,買了再送人。
再也沒人敢瞧不起她,罵她沒人要,罵她嫁的人又丑又憨。
她的司機是老家人,她自己挑的,又高又帥又會講話,一說話逗的南燕咯咯笑不停。
會掙錢的俊生可沒這本事。
俊生木訥,常年在外面奔波,南燕也不清楚他做的啥生意。偶爾在家,躺在搖椅上看一雙兒女在院中嬉鬧,看她在落地窗前做瑜伽,笑意盈滿嘴角。
南燕嗔怪:“你該去健身房,不能像老年人一樣躺在搖椅上,一點活力都沒有!
俊生笑笑:“我躺躺就好,累!”
南燕不再理他,她有很多事情要做,舞蹈課,瑜伽課,有茶藝花藝……世界很精彩。
這天俊生又在家,他最近在家的時間比較多,從上周去過迪拜回來,幾乎沒出去過。
南燕滿心高興,跟他說又“有了”,俊生皺了一下眉頭,冷冷的說:“做掉吧!”
南燕像被蝎子蟄了一下,驚訝,懊惱,嘴巴鼓鼓的,幾次想發(fā)脾氣又憋了回去。
最近幾年南燕已經(jīng)很少發(fā)火,沒有什么值得發(fā)火,可是俊生今天的態(tài)度……
俊生把頭扭向一邊,示意她看桌上的紙筆。
南燕掃了一眼,呆住了,抓起來看了一下,揉成一團狠狠擲到他臉上:“我說你這么奇怪,劉俊生,你這個騙子,你們?nèi)叶际球_子!”
“我破產(chǎn)了。遇上真的騙子了,上次去迪拜就是去追那人的。”俊生平靜的說,他已經(jīng)獨自消化了一周,足矣平靜面對:“警察很快會找上門,這房子會被拍賣。我在小李的賬戶里存了一筆錢,你把這離婚協(xié)議簽了,帶著孩子跟他走吧,車子我也過戶到了他名下……別虧待孩子……如果……”俊生沒講下去,他不確定有沒有講下去的必要。
老劉頭從房間沖了出來:“我不同意!不能讓她這么一走了之!”
“爸,她不是一直耿耿于懷你騙了她,就當扯平了。”
“我……我根本不是有意的!
“不是有意的?你口口聲聲說你退休讓我接你的班,做老師,你不虧心?你早知道政策變了,沒有接班這回事,還跟我簽字畫押,不是騙是什么?”南燕再次激動,她有個做老師的夢想,體面而受人尊敬。當年公公就是以這個條件打動她的,還串通大隊書記,寫了“字據(jù)”給她。
那時候真是傻,“接班”的政策早在幾年前就取消了,她卻一點兒不知道,還煞有介事簽字畫押,讓自己成了全村人的笑話。
誰不笑話南燕是傻子,活該被騙嫁給全村最丑的男人。
南燕最終在離婚協(xié)議上簽了字,但只帶走女兒,兒子她不要,公公也不肯給。
她按照俊生的意思很快跟司機小李領(lǐng)了證,離開了劉家(未完待續(xù)…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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